【15】（2/2）

“多谢父皇。”司马濯掀袍，重新入座。

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，云绾觉得他好像往她这边看了一眼，心里不免咕哝：看我作甚，你以为我愿意替你选妃呀？劳心劳力，还落不到好，她图个甚？

闲坐一会儿，云绾见七夫人如坐针毡的拘谨模样，也不再久留，适时与晋宣帝告退：“陛下，时辰也不早了，臣妾就不打搅您与濯儿对弈雅兴，先行与母亲回凤仪宫。”

“去吧。”晋宣帝拍拍她的手背：“晚些朕去你宫里用膳。”

一旁的玉簪玉竹和七夫人都是喜上眉梢，云绾触及皇帝温柔的目光，白皙颊边蔓延淡红，垂睫轻笑：“好，那臣妾备好膳食，等着陛下。”

帝后温情脉脉，司马濯在旁冷眼窥见小皇后眉眼间那抹妩媚羞色，修长手掌不禁捏紧，之前那种莫名的烦躁之感，又以野火燎原般，不可抑制地烧上胸口。

他不动声色敛眸，端起桌边茶盏，饮了半杯，口中涩然，不知是茶叶，还是别的什么。

一直到那道纤细的玉色身影消失在翠绿柳色之后，晋宣帝才收回视线，看到对座的三儿子面色凝肃的模样，不由眯眸：“濯儿？”

司马濯回神，对上皇帝幽邃审视的目光，淡淡一笑：“父皇棋艺精湛，儿臣都不知该往何处落子了。”

晋宣帝扫了一眼那势均力敌的棋局：“不必妄自菲薄。就像朕当年教你下棋那样，莫急，莫慌，静心思考。”

提到当年，司马濯目光闪了闪，再次抬脸，一脸恭顺：“父皇的教诲，儿臣一直铭记在心。”

语毕，他捏起白子，落在棋盘，笑意温润：“父皇，该您了。”

***

“哎哟，当年三皇子跟着玄恩大师离京时，还是个瘦瘦小小的孩子，一眨眼竟长得这么高，这么结实！”

一回到凤仪宫，七夫人就放开拘束，连饮两杯乌梅饮子解了口渴，便喋喋不休：“本以为他在西洲那种苦寒之地，风吹日晒，定然皮糙肉厚，粗野鄙陋，没想到模样生得这么俊，举止有礼，竟是个翩翩如玉佳公子。”

云绾在旁听到这评价，嫣色唇瓣轻撇，什么如玉佳公子，明明是笑里藏刀狼崽子。

“母亲，你都说了一路三皇子了……”她无奈提醒。

“嗐，这不是难得瞧见个这么俊秀的后生，话就多了些。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，看来三皇子是随了他母亲，尽挑好处长了。”

七夫人在凤仪宫感叹着三皇子的容貌，与此同时，永宁宫里，宁妃也与二皇子说起司马濯——

“听说你让你舅父给司马濯手下的掾属，在吏部谋了个职位？”

宁妃柳眉紧皱，不满地看着二皇子：“吏部可是掌文选、勋封、考课的机要衙门，你将司马濯的掾属按在吏部，你是怎么想的！”

“不过区区六品员外郎罢了，母妃无须计较。”

二皇子懒洋洋躺坐在榻边吃葡萄：“那个陈谦在安西颇有才名，又在司马濯落难时，对他有一饭之恩，司马濯答应回长安后给他谋个官职。现下他们主仆都投靠我了，我总得给他们点甜头才是。”

何况，陈谦送来的那两位美人实在不错，尤其那个叫樊娘的，正对他的口味。

宁妃怎不知自己这个儿子好色的脾性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：“司马濯说投靠你，你就当真了？”

“他一没舅族，二没妻族，三没母妃为他讨父皇欢心，又在安西这么多年，如今一朝回长安，就如那无根浮萍，四顾茫然，可不得抓紧择块良木而栖？”

“呵，那他为何不选老四，非得选你？这小杂种心思重的很，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。”

宁妃这话叫二皇子不大乐意了，丢下葡萄斜她：“母妃，三弟选择投靠我，说明他眼光好，看出我非池中之物，您怎么总向着老四说话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？”

宁妃语塞，半晌才道：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只是提醒你须得慎重，他当年才八岁，就能害得大皇子断腿……他和他那个贱人娘一样，邪门得很，咱们还是少沾为好。”

“您莫要带着与宸妃争宠不过那点旧怨，来看我们前朝之事。”二皇子却是半点听不进，只觉宁妃这是妇人之仁。

宁妃气结，当年她装病争宠却依旧抢不过宸妃的事，一直是她心中之耻，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竟揭她疤痕。

“竖子给我滚出去。”

“母妃，你不能不讲道理……”

“滚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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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宁宫里母慈子孝、鸡飞狗跳，凤仪宫内，云绾抹着眼泪，依依不舍目送着七夫人上了轿辇。

彼时日暮西山，余霞成绮，碧瓦朱甍被染上一层绚烂橘红。

玉簪玉竹扶着云绾回到后殿，柔声安慰：“娘娘别伤心了，日后想夫人了，再传她进来陪您便是。”

云绾勉力挤出一抹笑：“说得轻巧。寻常人家女儿出嫁，经常回娘家都要被置喙。何况我现在是皇后，若频频召见娘家人进宫，其他妃嫔难免不忿，前朝那些古板御史怕是也要有意见。”

玉簪玉竹对视一眼，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安慰了。

这时，金嬷嬷掀帘走了进来，满脸笑意：“娘娘，晚膳那边都安排好了。刚王总管那边派人传话，说是陛下约莫半个时辰后过来，您这边也快准备着吧。”

这可是自太后薨逝之后，陛下第一次来后宫。

云绾从金嬷嬷热忱期待的眼神里，也明白她的言下之意——今晚不但要与皇帝用膳，最好能将人留下过夜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云绾打起精神，扶了扶鬓发，缓缓从桌边起身：“白日出了一身汗，腻得难受，玉簪玉竹，伺候我沐浴梳洗吧。”

两婢齐声应了声是，忙不迭跟上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