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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6 不同的路(3/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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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元夜于是笑出声,于是喝了一口酒。

只是喝时觉烈,入喉觉苦。

有些话,对着妹妹,他是不敢讲的;可对着这小小一个侍女,又有什么不敢呢?

他道:“是啊,和她尤其不一样。我也想,拼尽了全力地想,想要和她一样。只是,偏偏做不到……”

父亲临死前,紧紧握着他们的手,牙关因为旧伤复发而战栗,却发了狠似的要他们发誓:“你们记住,死死地记住,爹爹没有做到的,你们可以完成。一定要、一定要齐心协力,重振宋氏……”

那是鉴天君宋化极啊。

宋氏的家主,半步大乘的修为,以绝妙的阵法享誉天下,智计卓绝,兵解道消之时全无得道的安平,竟只有无尽的执念与苦痛!

他身去之后,宋氏便交到了他与妹妹两个十来岁的孩童手中,纵使出身世家、开慧极早,如此复杂的局面,也绝非他们能应对。

起初时,一切如常。

家中仆役照顾他们并无什么变化。

直到有一次,妹妹外出淋雨,不慎染了风寒,总是咳嗽。他想起上次王命来家中玩时输给他的暖玉,于是半夜里起身,刚将那块玉放到妹妹手中,便听见外面有人低声说话。

一人担心:“拿这么多,不会被发现吧?”

另一人笑道:“不过两个小屁孩儿,家里的东西都没有数,能知道什么?拿就是了。再说,我前阵子已经巴结好了贺长老。如今这宋氏的局面你还没看清?贺长老渡劫期的修为,贺家又是最庞大的附族,挟这两个小娃娃号令宋氏,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?咱们多拿些东西,回头孝敬他们,将来才有好日子……”

黑暗里,只见外头两人贼老鼠似的偷拿东西。

那一瞬间,宋元夜浑身发抖,就要冲出去大声叫破。

但一双纤弱的手,从后面伸来,将他拉住的同时,也捂住了他即将发出的声音。

那双手尚因为高烧,有些发烫。

宋元夜转过头,就看见了妹妹兰真在黑暗里那双浸了水似的眼眸。她一样感到屈辱,但比他冷静,微微咬着牙关,竟没发出半点声音,只是动也不动地盯着外面,直到那两个人离去。

对于两个小孩子来说,那的确是一个寒冷的夜晚。

屋内没有点灯,窗外只有雪光。

他问妹妹:“我们就这样忍受吗?”

妹妹捏着那块暖玉,眼眶也发红,过了很久,才说:“兄长,我们不仅要忍受,还要忍受比这更多。我们要习惯这样的日子……”

“现在回想,她从小就比我冷静,看得也比我更远,恐怕那时候就已经想出了解决的办法。”宋元夜还记得接下来那几年发生的事,“因为过了不久,她便在宋氏长老会上说,父亲遗命,要陈家作为附族辅佐幼主。我知道,父亲从没有这样说过,长老们也怀疑。但陈家那时势大,前任家主修为正高,怎会放弃这样一个机会?他们当然要进,要与贺长老角力。如此,我兄妹二人,才能得喘息之之机。”

赵霓裳面无表情地听着。

但此时的宋元夜完全没有看见,只是自顾自叙说:“过了几年,贺长老在一次外出办事时死了。陈家本该得势,可没过多久,横空杀出个陈规,屠了陈家百余口……那一天,妹妹下令,把陈规关到地牢里。但那天深夜,我悄悄跟着她出去,看见她亲自进了地牢……”

在这样庞大的世家,许多事是禁不起细想的。

宋元夜垂着眼帘,终于暴露出性情里脆弱又心软一面:“我知道,妹妹绝不是表面上那样与人为善,有时甚至会让人感到害怕……可她是我妹妹。我纵想自己事事不如她,也不是没有过不平。只是她做这一切,勉力支撑,何尝不是为了父亲遗命,又何尝不苦?”

赵霓裳却想:苦?你们世家之中争权夺利的倾轧,也能以一“苦”字盖之,那在这朱门绣户、无人看见的角落里,为你们衣食享受、丹药法器不得歇憩、动辄得咎的蝼蚁奴仆,所受所忍的一切,又算什么?这世间哪怕有一千一万人怜悯你、怜悯宋兰真,里面也绝不包括我一个。

宋元夜只道:“妹妹哪里都比我好,终究是我近来所为,使她失望,才有如今的争吵……”

赵霓裳终于道:“不,不是。”

她先才一直不曾出声,以至于宋元夜几乎快忘了,旁边还有这么一个小小的侍女,此时酒意渐深,便不免一怔:“不是?”

赵霓裳笑起来:“当然不是。”

她清秀的面容因近日之事,难免染了几分愁绪,然而这时月下一笑,却因此分外动人。

宋元夜心底忽然动了一下。

只听赵霓裳道:“天底下怎能人人都像兰真小姐一样聪慧呢?一定只是因为近来事烦,她心中焦虑,才与您生隙。毕竟老家主曾要你们齐心协力,她怎么会为一点小事便厌憎您呢?大的道理,我不懂,但我父亲说,柔软的丝线有柔软的绣法,硬实的衣料也有硬实的织法。兰真小姐这样,固然从不出错;可听闻,神都也曾有王氏的圣主,和您一样的仁厚宽和……也许,和织布绣衣一样,管理一个世家,也有不同的方法呢?”

她拿织布绣衣与治理世家做比,实在是简单到好笑。

但宋元夜听后,心中竟感到一丝微暖——

从小到大,从来没有人,也或许是没有人敢,对他说,你可以和宋兰真不一样,不必那样聪慧,可以用你自己的办法管理一个世家。

宋元夜感到好笑,也真的笑了,只是笑过后,却抬了手指压住太阳穴,情绪重又低落下来:“可惜,你没早些遇到我,对我说这些话。否则,昨日我绝不会将制羽衣的事交给别人,使你难堪……”

他显然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,所以只用了“难堪”二字。

也是,死一只鸟罢了,这样的事怎值得传到少主的耳朵里呢?

何制衣若是聪明,也绝不会主动禀报。

赵霓裳一笑,冲他一眨眼,竟道:“可您也没夺去我副使的位置,不是吗?”

宋元夜有些迷惑地抬头看她。

赵霓裳心中想,有你这样一位当不了家主的兄长,便是宋兰真这一生真正的劫难所在!而我,将抓住这场劫难。

她起身,袅娜聘婷地向他一拜:“属下还是绮罗堂副使,怎么算也比原来更好。而这都是得益于您的仁厚心肠,所以还请少主,万毋再因昨日那点小事挂怀。”

宋元夜这一刻竟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感受。

赵霓裳只道:“夜深了,您饮了酒,该回去了,我为您掌灯吧。”

言罢先扶了宋元夜起身,又去亭中取下一只灯笼,拎在手中,主动走在前面。

宋元夜静了片刻,才跟上她脚步。

山中虫声鸟语都变得杳无,只有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细响,犹如人起伏的心绪。那一盏灯笼的光影,将赵霓裳纤细的身影映出一半,宋元夜看了一会儿,已想不起上一回这样平静的心绪是什么时候了。

他忽然极轻地道了声:“谢谢。”

赵霓裳似乎没听清,回头:“什么?”

宋元夜方才一句本是心底微乱,情不自禁,出口时已有几分后悔,这时便悄然松了口气,只道:“没什么。”

两人一主一仆一前一后,返回了学宫。

只是没料才刚走到东舍与西舍间的那条长廊,就听远处绮罗堂方向一片喧嚷。

宋元夜一下停住了脚步。

不久后,便见那何制衣丢了魂魄似的,朝这边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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