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5章 父死子继,可歌可泣(1/2)
荥阳和敖仓,其实并不在一个地方。
在睢阳以西,进出河东、河内的交通要道,靠北侧是荥阳城;
与荥阳隔着直道,相聚数十里的位置,才是背靠山崖,位于南侧的敖仓。
吴楚虽已败亡,叛乱基本已经平定,但窦婴派去驻守敖仓的兵马,却依旧没有急于撤回。
荥阳-敖仓一线的兵力分布,依旧是敖仓有五万河东郡兵、五万关中兵马严加防范;
其余的十五万大军,则都被窦婴驻扎在荥阳。
作为大将军,窦婴此刻本该为接下来班师回朝,以及自函谷关进入关中之后,沿途遣散麾下大军做准备。
但皇长子刘荣从睢阳西撤,暂时驻足于荥阳一线修整,窦婴便也只得放下手里的事,趁着刘荣还没踏上返回长安的远途,和刘荣再好好交流一番。
——刘荣对此,显然也早有心理准备。
甚至可以说:正是知道表叔窦婴,即将干一件看似极犯忌讳,实则却正中天子启下怀的事,刘荣才会在荥阳停留。
说来此事,还是刘荣主动跟窦婴提及的……
只是停留归停留,刘荣却也并没有直接去窦婴的荥阳大帐,聊那些每单拎出来一句,都足以让血液染红一条溪流的、极犯忌讳的话。
好赖还有一杆天子节傍身、有一个‘天子使"的身份;
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,也是为了给自己和表叔窦婴一个‘方便说话"的环境,刘荣便以‘代天子巡查"的名义,来到了荥阳以南数十里位置的敖仓。
正巡视间,表叔窦婴——或者说是当朝大将军窦婴,也不出刘荣预料的姗姗来迟。
「近些时日,表叔当是忙碌的紧。」
「只待诏书送抵,表叔,便当要班师回朝了?」
负手含笑,行走在高高耸起的粮堆之间,刘荣自然的开启了话题。
而窦婴的回应,也是莫名突兀,却又让刘荣莫名感到一阵亲切。
「公子,似是晒黑了些;」
「嗯~身子骨也壮实了不少。」
答非所问的一番话,只惹得刘荣面上笑意更甚,脚下步幅却也是稍缓了下来。
虽然‘巡视敖仓"只是借口,但刘荣也并没有将所有注意力,都放在和表叔窦婴之间的谈话之上。
一路走走停停,不时翻翻仓吏递来的簿子,再捅一捅高高耸立起的粮草堆;
直到巡视工作完全结束,陪同在身边的仓吏们都走开,只留下刘荣的窦婴叔侄二人,刘荣才自顾自走在乡野小道之上,同表叔窦婴说起了正事。
「吴楚主力败亡,吴王刘濞、楚王刘戊身死;」
「太尉仍驻昌邑,派麾下将士尽出,以荡平吴地、楚地。」
「——淮南地,有淮南相张释之,便也出不了岔子。」
「齐地有将军栾布,赵地有曲周侯郦寄……」
「哦对,还有老五。」
···
「平乱之事,大抵都已经有了定论。」
「待我回了长安,免不得要同皇祖母,还有梁王叔、馆陶姑母来过一场……」
说到此处,刘荣脚下仍向前走着,却也终是将撒向前方的目光,移到了身侧的表叔窦婴身上。
「表叔,或许不应该急着回长安。」
「若不然,难免不会夹在皇祖母和侄儿之间,左右为难。」
慢条斯理的说着,刘荣也时刻含笑侧着头,观察起表叔窦婴面上的神情变化。
——早先,吴楚之乱尚未爆发,窦婴也还不是大将军、尚还在
长安做太子詹事时,刘荣就曾和窦婴主动提起过这件事。
只是当时,刘荣并没有指望窦婴能给自己明确答复,也确实没有从窦婴这里,得到任何答复。
刘荣很清楚:这件事,窦婴哪怕是真的要做,也绝对不可能在事先,对刘荣做下任何承诺。
非但不会做出承诺,甚至还要极力避免此事,和刘荣扯上干系。
只是眼下,已经到了窦婴非做出决断不可的时候,做还是不做,也就是未来这几天的功夫;
刘荣自睢阳折返长安,沿经荥阳,借机来探探表叔窦婴的口风,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当然,如果只是想探探窦婴的口风,刘荣其实并不应该在荥阳停留。
真正让刘荣,冒着和这件事扯上关系的风险,也要在荥阳停这么几天,和表叔窦婴聊这么一下,究其原因……
「想必公子,也已经收到风声了?」
却见窦婴闻言,又是答非所问的道出一语,更满是耐人寻味的对刘荣一笑。
而后,才略带些喜悦道:「陛下已经派人来荥阳,和臣通过气了。」
「——此番,平定吴楚七国之乱,臣居次功,侯三千户;」
「回朝之后,进光禄大夫,拜太子太傅……」
这,才是刘荣此番,非要在荥阳停留,和表叔窦婴提前沟通的原因。
——回朝之后,曾经的太子詹事窦婴,要变成太子太傅了。
太子太傅;
而非,太弟太傅……
「若是一切顺利,在长安再次见到表叔,便当要称表叔一声:老师了?」
淡淡一语,也惹得窦婴低头一笑:「若果真如此,彼时确是要称公子一声:家上……」
便是这么猜哑谜似的一阵交谈,刘荣也算是明白了窦婴最终的决定。
停下脚步,深吸一口气,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浅浅笑意,侧身正对向表叔窦婴。
「既然有了决断,表叔近几日,便当有所动作了。」
「——父皇的密诏,很可能已经从长安发出。」
「若是密诏先一步送到,那表叔再上奏请立,恐怕便会落了下乘。」
「如果能在密诏送到荥阳之前,先一步将请立奏疏送到长安,那表叔往后在父皇那里,便当是简在帝心,君臣无猜……」
闻言,窦婴仍旧是不发一言,甚至都点头、摇头的动作都没有;
只仍旧是一副笑呵呵的神容,自然地对刘荣一拱手。
一切,尽在不言中……
「即便是要‘拥兵自重",表叔率军滞留荥阳,也必须有一个正当的理由。」
「——我听说,吴王刘濞的门客周丘,在齐地拉起了一支十几万人的兵马。」
「虽然吴楚主力败亡之后,周丘也已身死于撤军途中,但那十几万兵马却撒入了楚国各地,或占山为王,或落草为寇。」
···
「栾布去了齐地,只是为了保下临淄,淄川、济南、胶东、胶西四国退了兵,栾布便会率军重返赵地,继续围攻邯郸。」
「如此一来,楚地——周丘的那十万兵马,便只能由周太尉派兵围剿。」
「周太尉兵马尽散于吴、楚之地,又有楚地那十几万贼兵、吴楚主力数十万溃军为祸地方,以至关东糜烂;」
「如此关头,宗庙、社稷仍为完全稳固,荥阳-敖仓,仍旧需要表叔率军驻守。」
「——在发往长安的奏疏上,表叔可以用这套说辞,来规避朝野的攻讦。」
「待回了长安,我也会在朝中为表叔斡旋。」
见刘荣为自己盘算起此番,以‘拥兵自重"为筹码上表请立太子储君的事,窦婴非但不觉得刘荣功利,反而还觉得心里一阵温暖。
——现在的刘荣,已经不需要借窦婴的手,来达成‘得立为太子储君"的目的了。
皇长子的超然身份,为刘荣带来的继承顺位,自不必再多赘述。
单说此番,刘荣假节奔赴前线,外加梁王刘武提前离开睢阳,入朝长安,便已经为刘荣赢得了足够多的筹码。
想想此刻,睢阳的百姓都在谈论什么?
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说:皇长子没来之前,睢阳岌岌可危,纵是梁王刘武,都是慌乱下一日连发七封血书,以求长安派兵支援!
之后呢?
皇长子来了,带了一杆天子节,几千头肉牛,外加五百来号人。
五百人,撒进睢阳那十来万守军中,怕是连一个水花都溅不起来!
可就是在皇长子来了睢阳之后,战事便瞬间变得轻松了起来!
城内,守军将士愈战愈勇,士气愈发高涨,作战应敌愈发从容不迫、游刃有余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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